“承載我們的城市究竟怎么了？”——12月10日在北京舉行的一場名為“問城”的跨界論壇上，來自多個學術領域的十余位知名專家學者發(fā)出如此質問。

　　“今天的城市從文化概念而言，可以說是一場悲劇，或者是悲劇的連續(xù)劇，我們有疑問，‘您的面孔怎么越來越臟啊’……”論壇主持人、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教授云浩感嘆。

　　此番論壇主題“問城”之“問”，既是“問候、慰問”，也是“疑問、質問”，“問城”論壇希望找到城市的問題，但更重要的是找到解決問題的途徑。這場由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讀書》雜志、北京大學視覺與圖像研究中心聯(lián)合主辦的論壇，邀請到國內眾多知名美術家、建筑家、音樂家、哲學家，從多角度就城市化中的文化問題進行對話。

　　無序的城市中什么都可能存在

　　北京大學建筑學研究中心教授張永和展示了國內幾處極具歐洲情調的建筑群，引發(fā)了與會者的強烈興趣，比如深圳的“波特菲諾”、北京的“珠江帝景”，你很難相信它們是中國城市中的建筑，“這種現(xiàn)象一方面挺有趣，另一方面也挺悲哀。”張永和發(fā)現(xiàn)，把“主題公園”轉換成實際住所，近年成了中國城市中特有的現(xiàn)象，造成一種“主題的困惑”。

　　被業(yè)界譽為“中國公共藝術第一人”的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王中，是本次論壇的發(fā)起人之一。他展示的圖像，下方是凌亂的待拆遷建筑，后面就是對比鮮明的高樓林立。“這代表了中國絕大多數(shù)城市的景象，”王中說，“中國近30年的城市化進程，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在任何一個歷史時期都不曾發(fā)生過。”

　　隨后，屏幕中出現(xiàn)了一處被大家誤認為天安門的建筑，“天安門前面怎么能讓擺攤？”王中介紹說，其實這是山西臨汾的堯廟。據(jù)王中在現(xiàn)場所見，堯廟廣場上不但有“天安門”，還有“天壇”和一截“長城”。

　　對于北京的標志性建筑德勝門城樓被附近的高架橋“攔腰斬斷”的景象，王中憤慨地說：“世界上那些歷史悠久的城市哪個會這樣做？盧浮宮也曾遇到交通問題，但是一定走地下。”王中認為，出現(xiàn)這種情況是因為“決策前測算經(jīng)濟利益時，只測算建高架橋比走入地下要省錢，而沒有看到連帶的更深入的價值”。

　　此外，與會嘉賓還介紹了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城市建筑或雕塑，如南昌八一大橋橋頭的“黑貓白貓”雕塑、天津的北安橋和北京天子大酒店的“福祿壽”外形等。“這樣的景象在中國隨處可見，可以說，一個沒有秩序的城市什么都可能存在。”王中沉重地說，“一部電影如果有什么問題，大不了我不看?？墒浅鞘欣锏臇|西是強制性的，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這是關系到培養(yǎng)什么樣的民族的問題。從小看多了這樣的東西，我們的孩子長大以后，他們對審美的判斷會是什么？！”

　　問城其實是在問人

　　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院長徐仲偶教授強調，“我們住在今天的城市，不能把自己當成局外人來說社會問題，而要把我們當成局內人，就是說，設計家、藝術家要多一點反思，多一點責任感，堅持自己的觀點，不要茍同，不要曖昧，否則問題一直會有。”

　　張永和認為，當下種種城市設計怪相，不僅是一種文化上的混亂，更體現(xiàn)了對城市和建筑的基本功能的忽視——沒有意識到城市生活要予人以享受。在張永和眼里，那些寬得老人孩子永遠過去不的馬路不叫馬路，那些打不了太極拳的綠地根本不是綠地。張永和提出的解決方案，叫做“城市機理”——城市本是一個整體，是由一條條街道構成的，當人們在街道上，其身體與城市自然接觸的這一塊，就是城市的機理。

　　“‘問城’根本上還是問人，”北京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宋俊嶺說，“城市是美，還是無序、混亂、丑陋，直接關系到人的生活質量。”他認為，人和城市之間的這種關系如果不清晰，城市的資源安排就永遠都理不順，我們一定要把城市“理解好，設計透”。

　　王中則將城市病的根源歸咎于城市建設缺乏長遠戰(zhàn)略眼光和應有的文化視野。中國高速的城市化進程帶來了經(jīng)濟繁榮，但也使文化發(fā)展由滯后到缺失。“今天所謂的城市規(guī)劃，完全是一個平面領域的事情，從來沒有考慮到城市設計應該是一個體系。”王中提倡“回歸歷史才能謀求發(fā)展”，要看看自古以來東西方都是怎么做的。

　　宋俊嶺以明清時期的北京城作為“優(yōu)良城市”的范本介紹說，中國王城的布局早在兩千年前的《周禮·考工記》中就已經(jīng)非常明確地寫出來了，而包括“中軸線”在內的北京城輪廓反映了古代中國人的宇宙觀和神話體系。

　　不少與會學者都提到了梁思成先生提出的完整保留北京城的方案，但王中認為“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這樣的機會。這是不可逆轉的事情”。他回憶，自己前些年去巴黎，遇到一位建筑師出身的巴黎前副市長，他給王中看了自己上學時來中國城市的速寫本，并感慨，幾十年前中國每個城市的品格都歷歷在目，現(xiàn)在去已經(jīng)分不清了，“我們現(xiàn)在有這個感覺，你身處在哪個城市你根本不知道。”